陕西北帝虹光技术负责人 胡纪亮
“你觉得‘秦脆’这个品种在推广过程中有什么问题吗？”我问胡纪亮（陕西北帝虹光现代农业有限公司技术负责人）。
我上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还在陕西海棠生态农林股份有限公司工作。这家公司是西北农林科技大学选育的苹果新品种——“秦脆”的苗木繁育授权单位。但这几年看下来，在推广力度上明显没有“瑞香红”那么给力，以至于有一次我看到“秦脆”的选育人——国家苹果产业技术体系首席科学家马锋旺教授在微信朋友圈吐槽“瑞香红”的营销炒作。
其实，好品种是需要“炒作”的，尤其是现在这个百果竞市的年代。
苹果新品种——“秦脆”
“主要问题是苦痘病严重了一些，但口感上这个品种是很好的。”胡纪亮说：“所以我们选择‘秦脆’作为这里的三大主栽品种之一。”
我对“秦脆”的口感也是非常认可的，尤其是果肉的脆爽感无出其右。只是在营销方面的投入不够，所以在市场上的影响力不如同样出自西北农林科技大学的“瑞香红”等品种。
除了“秦脆”之外，北帝虹光在黄陵的130亩基地还种了嘎啦系的“巴克艾”和富士系的“阿兹特克”，今年还高接了一部分“维纳斯黄金”。眼下还挂在树上的只有“阿兹特克”，光果（不套袋的果实），3年生的树体已经硕果累累，预计产量在3000斤/亩以上。
3年生树体的挂果状
“你们在种植的时候就考虑不套袋吗？”我望着树上的光果问道。前段时间我在山西隰县遇到以生物膜替代套袋的推广团队，做了8年，起起伏伏，一路坎坷。
“对！”胡纪亮点头道：“我们选择品种第一考虑品质，好不好吃？第二考虑效率，可以不套袋种植。但‘秦脆’不套袋还是有问题，容易得苦痘病。‘巴克艾’和‘阿兹特克’都是不套袋的。”
我又仔细看了看果面的情况。作为优选的着色系“富士”，“阿兹特克”的上色没啥问题，果点较大，大部分果面还算光洁，但也有一部分果子有着各种各样的锈斑，影响外观品质。
长有锈斑的“阿兹特克”
“今年有没有果商来出过价？光果和套袋果的价差是多少？”我先算经济账。
“我们这里的果子要先入库再进行分选，把果面好的这部分先选出来进行包装销售，现在还没定价。”胡纪亮说：“前几天我们去洛川，这个品种70以上的果，不套袋的卖4.2元/斤，套袋的卖4.8元/斤，这个0.6元/斤的价差刚好能覆盖套袋的成本。如果这样计算的话，今年套袋和不套袋的实际收益是差不多的。”
我顺手摘下一个果面有锈的果子，用手擦了擦，咬了一口，口感还不错，有浓郁的苹果风味，只是没有比较，也无法判断两者之间究竟有多少口感差异。
已经有冰糖心的苹果
“专家一直说，不套袋是苹果产业的必然趋势。”我想起4年前日本弘前大学黄孝春教授对我说那句话，“套袋这项工作全世界都搞不下去，中国搞得下去才怪呢！”但时隔4年，除了云南、四川、西藏等特色产区一直不套袋之外，像陕西、山东等苹果主产区套袋果依然牢牢占据主流市场，所以我问正在实践中的胡纪亮：“从这几年效益比较来看，你觉得现阶段这个论点成立吗？”
“我觉得陕西的果农一直在套袋，一方面是因为品种不合适，另一方面是销售渠道也不合适，所以他们想不套袋难度比较大。”胡纪亮客观地评价道。
“起码从传统的销售渠道来讲，他们还是喜欢外观好看的。”我苦笑道。一个多月前，冯育前（陕西宏保旺农业科技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也跟我抱怨过，他的产品得不到普遍应用的主要原因是光果还没有成为市场的主流产品。
售价198元/盒的“秦脆”礼盒装
“我们也一样，装礼盒的果子也是要选好看的。”胡纪亮笑着说：“不管选啥东西，首先第一眼都要好看。”
“你们这两年做下来，苹果套袋栽培和不套袋栽培在技术上的主要差别在哪里？”我接着问技术方面的变化。日本苹果从套袋到不套袋也经历了10年的漫长过程，并不是简单的套或不套的选择。其中，配套技术的成熟起到关键作用。
“不套袋栽培主要解决的就是果面上锈的问题。”毕业于西北农林科技大学的胡纪亮谈起技术时头头是道：“果锈分为3种，冻锈、药锈和水锈。冻锈是天气造成的，没有办法；药锈是可以避免的，在幼果期坚决不能用乳油和铜制剂，还有打药机的弥雾效果……”
果面光洁、上色良好的“阿兹特克”
这个问题黄孝春也提到过，日本从上世纪70年代开始普及风送式打药机，为解决不套袋之后的病虫害防治提供了坚实的植保保障。北帝虹光采用的是西班牙的FEDE风送式打药机，一亩地的用水量只有40来升，极大地减少了药剂对果面的刺激。
“再者就是水锈。”胡纪亮接着说：“水锈的形成主要是在幼果期果皮细胞受损之后呈现的木栓化现象，我们通过喷一些植物生长调节剂（赤霉素类）促进细胞的分裂和修复，降低木栓化程度。”
“生物膜是不是也起到类似的功能？”我追问道。因为涉及商业机密，冯育前没有告诉我生物免疫膜的主要成分。
从左到右：阿兹特克、秦脆（套袋）和巴克艾
“我们没用过这类产品，但根据我们的了解，生物膜可能是通过菌剂的附着来形成隔离，从而减少外界对果面的刺激。”胡纪亮分析道：“如果是这个机理，他就需要经常性的使用，而我们的方法只在幼果期用两次。从今年的效果来看，我们还是非常满意的，尤其是‘巴克艾’，几乎没锈。”
“在肥料和营养上会不会有改变？”我在黄孝春和冯育前的介绍中都提到营养的重要性，后者还特意开发了一款配套的复合微生物肥料。
“我们建园时一亩地用了4吨有机肥，然后每年再上2吨有机肥，今年考虑到‘秦脆’的树势有点偏弱，一亩地又上了4吨。”胡纪亮说：“但我们大量用有机肥主要考虑苹果的风味，没有考虑果面的问题。从理论上讲，在树体营养均衡的情况下肯定有利于果实外观，但是具体有多少关系，现在说不来。”
工人们正在装载有机肥
“另外，我们也在解决畸形果的问题。我们在间隔7~8米的水泥柱之间都栽了一棵专用的授粉树，从今年的效果来看是很明显的。尤其是像黄陵这个地方，春季雨天比较多，蜜蜂的活动受阻，我们周边很多园子的授粉不是很好，但我们的授粉就没有任何问题。”
听到这里，我突然想起刘镇（木美土里集团公司董事长）前段时间向我咨询的一个想法：用“瑞雪”替代海棠作为“瑞香红”的授粉品种，以提高土地利用率，增加收益。我的建议是反对的，因为混栽会增加管理的难度，不适合规模化果园。
不占坑位的专用授粉树
“其实我们种专用的授粉树是不占坑位的。”胡纪亮也同意我的意见，并补充道：“每年开完花后，我们就把它的枝条剪光，只留主干，它会接着发侧枝，形成花芽，然后下一年度再重复……”
“从你们自身的发展来说，还有没有其他的期待？比如把这套技术方案进行复制。”我好奇地问道。因为刚才在交流之中，我已经隐约感觉到他不是一位能困在130亩果园里单纯做一名技术员的人。
正在果园查看上色情况的胡纪亮
“我们现在还没考虑那么远。”胡纪亮说：“我想先把这个点做好，把每一个环节都做成数字化，然后才会考虑未来。”
“从目前来看，在现有的技术体系中，哪个环节是瓶颈？”我细问道。
“如果单纯从技术环节来讲，我们现在也是按照自己的计划一步一个脚印地走着，还没有出现大的偏差。”胡纪亮说：“现在最大的瓶颈是我们的品牌，只有把品牌营销做起来，才能让整个技术体系发挥出真正的效能。”
包装盒上的商标
我望了一眼包装盒上的“桥山学士”的商标，又望了望包装盒里的“秦脆”苹果，想起2023年中央一号文件首次提出的“农业营销”的概念，不由心生感慨：在这个竞争日趋激烈的社会中，无论是新品种还是新技术，抑或是负责推广的新农人，都需要适度的营销，最终才能在市场或产业中找到自己的位置。
2023年10月24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