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汕尾市陆河县河口镇土枝村村民反映，位于该村的广东天种牧业有限公司（下称“天种牧业”）土枝育肥一场于今年4月底投产，5月下旬以来不定期散发恶臭，对村民生产生活造成影响。
11月22日，南方农村报记者实地走访发现，下午5时左右，在距猪场直线距离不到1公里的硬土自然村，开始闻到明显臭味，且随着时间推移，气味逐渐浓重。
据10月27日汕尾市生态环境局对天种牧业发出的责令改正违法行为决定书，养殖场厂界恶臭气体浓度超标，最高超出标准限值的1.65倍。
猪场为何在未完成环保竣工验收的情况下投产？该公司自8月整改以来，至今已有3个月，为何仍未解决、屡遭村民投诉？南方农村报记者进行多方了解，探析此案成因。
天种牧业在陆河县河口镇土枝村建设的猪场。受访者供图
村民 ▶▷
忍受臭气半年，日常“寝食难安”
“村内臭气熏天。”土枝村的村民们没有料到，引进村里的号称“高科技”楼房养猪项目会造成如此影响。今年4月底，天种牧业将第一批猪苗运进猪场投产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村民们就不堪其扰。
据一名徐姓村民回忆，5月中旬，村里开始闻到一些臭味，到了下旬发展为恶臭，“一般在下午3点以后就能闻到，一直弥漫到晚上，甚至有时到凌晨一两点还能闻到，只能关紧门窗。”
企查查显示，天种牧业2020年5月成立于汕尾市陆河县河口镇，注册资本为3亿元，主营畜牧技术研究开发及服务、种猪及生猪的饲养和销售。母公司深圳市金新农科技股份有限公司是一家成立超20年，拥有养殖、饲料两大核心业务的现代化科技型上市公司。
深圳市金新农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在陆河县设立控股子公司，建设生猪养殖项目。
2020年，广东天种生猪标准化养殖项目一期、二期落户陆河县河口镇。为推进项目尽早落地投产，陆河县还成立了金新农生猪养殖项目建设专班。同年12月，天种牧业与土枝村横龙经济合作社签订了设施农业用地协议。根据协议，横龙经济合作社将140亩左右的土地以150元/亩的价格出租给天种牧业，协议有效期从2022年1月1日起至2050年12月31日。
今年3月，一期项目的土枝育肥一场竣工，包括保育育肥一体化楼房猪舍2栋，建筑面积63717.92平方米，实际投入1.5亿元，设计存栏5万头。4月底，开始进猪投产。
土枝育肥一场建有两栋四层的猪舍，目前只有一栋进猪投产。
在距离猪场约1公里的土枝小学，师生普遍反映深受臭气困扰。多名学生称，臭气不定时散发，有时甚至在午饭期间都能闻到。该校校长先后于9月10日和13日、10月27日、11月3日向村委会反映臭气问题严重影响教学环境，教师甚至需要佩戴口罩上课。一名住在旱凹自然村的教师抱怨半夜会被“臭醒”。
土枝村下辖7个自然村，其中，旱凹自然村与位于横龙自然村的猪场距离近，直线距离只有300米左右。根据2020年10月20日天种牧业的《养殖场环保承诺书》，该公司承诺做到养殖场零污染、安全生产，距养殖厂区200米外无臭味。村民正是因为这份承诺书才同意猪场选址该村，然而，猪场投产以来的臭气问题却严重影响了村民的生产生活，由此引发了村民与企业间的矛盾。
不只旱凹，硬土、埔尾等多个自然村均受到臭气影响。8月16日，土枝村200多名村民共同投诉猪场臭气问题，并在投诉书上签字按手印。他们在投诉书中表示，村民已经忍受恶臭和苍蝇三个多月，日常生活受到严重影响，要求猪场将现存栏猪出栏后进行停产整改。
有关部门 ▶▷
检测结果超标，立案责令整改
从5月下旬以来，村民多次向村委会反映臭气问题，对企业的环评材料、环保系统等作出质疑。然而，在臭气问题未得到彻底解决的情况下，猪场于9月中旬新进一批猪苗，进一步激化了双方的矛盾。
9月18日，在河口镇政府与土枝村委会的见证下，天种牧业签署承诺书，表示猪场目前养殖约2.7万头猪，立即停产整改将损失重大，因此承诺在整改完成前不再进猪苗或成猪，并以明年1月30日为出栏最后期限，若届时仍未完成整改，将停产整改，这就意味着当前阶段猪场“只出不进”，处于半停产状态。
早在8月22日，汕尾市生态环境局陆河分局（下称“陆河分局”）就约谈了天种牧业负责人，要求该企业尽快完善项目各项治理措施，臭气问题未得到解决前采取减产等措施。
9月22日，陆河分局组织现场检测，检测结果显示，养殖场厂界恶臭气体浓度（无量纲）于当天11:28-12:28、12:36-13:36、13:52-14:52的检测结果最大值分别为53、48、45，分别超出标准限值的1.65、1.4、1.25倍，评价为不达标。10月20日，根据检测报告恶臭气体超标结果及调查情况，对天种牧业进行立案。
根据11月9日汕尾市生态环境技术与数据中心出具的《广东天种牧业有限公司恶臭污染整治技术评估报告》（下称《技术评估报告》），猪场主要存在三个问题：一是猪舍一侧用风机进风，另一侧经除臭墙过滤后无组织排放，厂界臭味明显；二是猪粪尿经地面栅板间隙落入凹槽，流至猪舍内粪坑，长时间停留，增加臭气影响；三是由于气温降低、臭气沉降和风向原因，平日16至19点时间段北侧居民点有异味。
作为天种牧业的主管单位，陆河县农业农村局也积极推进土枝育肥一场臭气问题的整改。该局有关负责人表示，一方面，定期派工作人员去现场查看，督促臭气问题整改；另一方面，在臭气问题未彻底解决之前，督促猪场不再增量，进行减产整改。
企业 ▶▷
未验收先投产，整改存在难题
对于相关部门的责令整改和村民的质疑，天种牧业有关负责人表示，该项目已于2021年4月提交《广东天种生猪标准化养殖项目（一期）环境影响报告书》，并获相关部门审批通过，但在猪场实际投产后，除臭设施实际效果达不到预期。
为何除臭设施效果不达标却已进猪投产？据该负责人介绍，该项目处于试运营阶段，尚未正式验收。8月10日，汕尾市生态环境局在致土枝村委会的答复书中指出，广东天种生猪标准化养殖项目一期的环保竣工验收报告不存在。
“我们的环保设备主要是针对猪粪，必须养殖一定数量的猪在里面，才能测试环保设备的运行效果。原本计划试运营3个月后再进行环评验收，但后续由于出现大量投诉，我们得接受各个单位的监管和检查。”该负责人解释称。
据生态环境部关于畜禽养殖环保竣工验收流程疑问的回复，《建设项目竣工环境保护验收暂行办法》第七条规定，“建设项目配套建设的环境保护设施经验收合格后，其主体工程方可投入生产或者使用；未经验收或者验收不合格的，不得投入生产或者使用”，明确要求先验收、后投产。同时，根据该办法第五条规定，建设单位可以对建设项目配套建设的环境保护设施进行调试，其主体工程（生产工艺）应同步调试，“调试”不同于“投产”，两者不矛盾。
虽然该负责人声称猪场处于“调试”阶段，但实际上《技术评估报告》与天种牧业签署的承诺书都显示猪场已进入投产阶段。该负责人表示，最多时存栏2.7万头猪，目前还剩1.5万头以内。
尽管现存栏猪的数量有所减少，猪场的臭气依然困扰着村民，又是为何？据该公司9月29日第一轮臭气整改报告，除臭墙（帘）目前不适宜大面积改造，对现存栏猪会造成病毒感染风险。另一名负责项目生产的员工介绍，由于非洲猪瘟病毒防控措施严格，人员不能随意进入猪舍，因此除臭设施的整改进度受到影响，目前已对环保区各功能池加盖密封，并加装喷淋塔等。
天种牧业在第一轮整改中加装了喷淋塔。
天种牧业在第一轮整改中将环保区各功能池加盖密封。
新项目的引进本是利于村民就业增收的好事，但建设项目也应该遵守先验收后投产的环保验收程序，切勿因此“民生”而影响彼“民生”。
【记者】谢晓莉
【来源】南方农村报
